次日一早，项飞提及的织布厂就递交了贷款申请资料。因为事前打过招呼，白原皑亲自出面接待了他们的财务主管。

    那主管是个笑容亲和，谈吐实在的中年男人。白原皑只和他聊了几句，就不禁心生好感。

    他仔细翻阅了工厂的申请资料，确定企业营业执照、财务报表、经营计划等必要内容都齐全后，便让工厂的财务回去等进一步的消息。

    回到办公室，白原皑将申请资料交给季青道：“我看了，东西都全，内容做得也好。那工厂的财务笑呵呵的，感觉挺实在一人。”

    然而令白原皑意外的是，季青一拿到资料就如临大敌。细细看完一遍没发现问题，竟然闷头又看了两遍，非要从鸡蛋里挑出骨头。可即便如此反复查看，季青也没发现任何问题。

    白原皑明白季青是不放心项飞推荐的工厂，可既然已经答应了项飞必签这份贷款，就算发现问题还能怎么办呢？

    想到这，白原皑低声道：“季总助，我问过老蔡了，他说如果真能把商务部的合作权整个签下来，三百万的损失不算多。”

    季青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道：“可以损失，但不能损失得不明不白，必须弄清楚这厂子到底有什么问题。”

    蔡锐华这话根本就是屁话。

    三百万的损失由公家承担，而三百万的过失由他季青承担。蔡锐华在这件事里几乎不用担责，盲目信任对方只会害死自己。

    闻言，白原皑挠头道：“那我们怎么办？”

    季青将资料装进公文包，沉声道：“走，去实地看看。”

    这是项飞的考验，他不得不接受。

    但他担心这三百万只是麻烦的开始。毕竟到目前为止，和商务部签合作的事只是项飞口头上给的话，天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签上。

    他必须谨慎行事，提前布局，将可能的损失和影响降到最低……

    季青带着白原皑按工厂留下的地址找去。他们原以为会看到什么简陋的小作坊，甚至做好了连工厂的影子都没看见的心理准备。

    然而，当他们的车子驶到位处郊区的织布厂附近时。远远的，季青就瞧见一片崭新而干净的厂房，还有一辆刚驶出工厂大门的满载货车。

    季青忽然道：“停车！”

    白原皑虽感意外，但还是按照季青的指示将车子停在路边。

    隔着车窗，他们看到那辆货车轰鸣着从他们的轿车身边驶过，车上载满了淡黄色的布料卷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季青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辆远去的卡车，半晌未语。

    过了不久，反方向又先后驶来两辆货车。看包装上的商品名，一辆装的是棉花，另一辆则是染料。

    “挺热闹啊。”白原皑随口道。

    季青沉思片刻，对白原皑道：“小三，开车调头，先找个地方把车藏起来。”

    二人将车子停进一个不起眼的小胡同，下车步行。

    织布厂位置偏僻，四周环绕着几座低矮的山丘。

    季青环顾四周，最终选定了相对较高的山丘，带着白原皑开始爬山。

    尽管这小丘不算高，但由于没有现成的山路，他们足足爬了二十多分钟才到达山顶。

    白原皑喘得像牛一样，几乎要四脚着地才勉强赶上早已到达山顶的季青。

    明明他和季青的身材差不多，但对方除了微微流汗外完全不显疲态，而他马上就要退化成四足动物了。

    白原皑吐着舌头，歪歪斜斜地靠在山头树上道：“季总助，没想到你体力这么好……”

    季青微微一笑道：“身体是革命的本钱，好好锻练吧小伙子。”

    站在山顶，他们可以清晰地俯瞰整个织布厂。

    透过明亮的窗户，他们看到厂房内的工人们正在忙碌地操作着生产线。

    而不远处的物流集散仓库里，装卸工人们正有序地将棉花和染料从卡车上卸下，同时将成品布装到另一辆卡车上。

    食堂门外整齐地摆放着两排大白菜，几位阿姨正坐在小板凳上一边聊天一边择菜……

    白原皑看到这一幕，也不禁赞叹道：“这厂子看着不错啊。”

    季青却冷笑道：“是啊。”

    鲜活快乐的工人，干净整洁的车间……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，足以说明这是一家运作良好的工厂。既如此，何来“其他银行死活不愿意借钱”？

    季青黑漆漆的眸中闪过一丝寒意。

    原来这是项飞对他的忠心考验。

    故意说那些让他生疑的话，却又提交了一份近乎完美的贷款申请。

    如果他闭着眼睛签了，他就是敢两肋插刀的真兄弟。而项飞选择这家织布厂作为考验他的实验品，恐怕是打着事后带他来工厂坐坐，让他看到这一切后献上更多忠心的主意。

    如果他起了疑心来实地考察，那这一切就是项飞对他表面忠诚的嘲笑。从今以后，他在项飞眼里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表面兄弟。和商务部的合作必然也要黄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