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季总助，你知道拯救千江集团是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吧？”

    白原皑紧紧跟在季青身侧，歪头盯着上司脸上的表情。从他炯炯有神的目光来看，这位白秘书对事态发展抱有极大的兴趣。

    季青没理会白原皑，只点头对起身向他们告别的秘书示意，随后快步走入电梯。

    白原皑可不给季青甩掉自己的机会。他快走两步，侧身挤进电梯后继续道：“其他银行不是没借钱给千江，只是那些钱直接掉进无底洞了。十个亿进去，连一点声响都没有。”

    季青淡淡地问：“几楼。”

    “啥？”白原皑被问得一愣。

    “我的办公室在几楼。”

    白原皑这才意识到他们正站在电梯轿厢里一动不动。他抬手按下一个楼层按钮，随后双手插兜坦然道：“我忘了。”

    电梯平稳下降，短短八秒后再次停下。

    季青的办公室与总行长的办公室之间，仅隔着一层副行长办公室。但与总行长一样，他也拥有一整层的办公空间。

    白原皑在空旷的楼层内漫步，满意地点头道：“这层本来也是副行长们的办公室。四个副行长，每两人一层。不过他们都不愿意在这层办公，觉得被楼上的两位同僚压着不吉利。所以这层就空下来了，正好便宜了咱俩。”

    季青推开办公室的门，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宽敞明亮、高档整洁的大办公室，以及立在办公桌一角、刻着‘总行长助理－季青’几个大字的身份立牌。

    果然，这都是提前安排好了的。

    季青一哂，坐到办工桌后再次打开文件夹翻阅起来。

    他刚晋升为纽约分行行长时，前任行长曾在回国前对他说道：季青，其实留在美国也不错。忘了那些官场上的纷争，这里的生活不比任何地方差……

    季青不知道老行长知道了什么，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。但他心里清楚，如果没有这番话，他恐怕真的会忘记仇恨，永远留在海外。

    他万万没想到，连出国的事都是上面安排好的。

    只因为他是安一峰委员推荐到银行的职员，总行长对他心存戒备。为了不得罪安委员，上层用一张机票将他发配到福利待遇优厚、却远离权力中心的欧美地区，并打算让他长期留在海外。

    从千江集团到银行，季青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受人摆布的木偶。那些人从不在乎他能跳出多么美妙的舞蹈，只嫌他的脚步声会干扰到他们，将他远远丢开……

    于是，季青想出了一个让组织不得不召他回国的计划。刚刚蔡行长的话，也从侧面证实了他的计划已经奏效。

    他通过各种渠道拓展海外的人脉，做一切引人注目，凝聚人心的事情。

    他像个艺术家一样演讲，做慈善关爱贫穷的孩子们，倡导人们爱护环境和动物。

    他以中国银行家的身份出现在美国流行歌手的演唱会上，西装革履地喝着可口可乐。当摄像机捕捉到他时，他露出茫然到可爱的表情，让人忍俊不禁。

    他在下班途中挺身而出，救了一个遭遇抢劫的遛狗老奶奶，却伤了自己的手臂。老人在他怀里愧疚地哭泣，但他依旧用受伤的手臂保护着她们。这一幕不知怎么就被路人拍了下来，还登上了报纸。

    他审美独到，从不附庸风雅。他亲自上门重金采购落魄艺术家的作品，将那幅画放置在分行大厅里最显眼的地方，让所有人都能驻足观看。那位艺术家因此名声大噪，著名艺术评论家看过那幅画后声称：美国差点失去自己的毕加索。

    渐渐的，他在外国人眼中成为了一个权威但鲜活、善良而富有人情味的中国政治家。

    他是普通民众眼中的黑发天使，他的善举赢得了无数人的爱戴与尊敬。而在精英阶层，他也混得风生水起，名流聚会都以能邀请到他为荣。他在纽约这个世界金融中心崭露头角，成为了全球金融领域的亚太之光。

    他是一只心怀怒焰的渡鸦，用尽一切手段收买人心，将自己伪装成白天鹅的模样粉墨登场。

    终于，他的事迹传回国内，有人怀疑他叛国了。也因此，他得以坐上回国的飞机。

    刚刚蔡总行长让他回到美国的话，就是在试探他对国家的忠诚。如果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，怕不是要从政治明星沦为政治犯。

    而总行长后面的话就很好理解了。

    对方怀疑他是安一峰的人。如果他不承认，就得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清白。千江集团贷款的项目，就是蔡锐华给他的究极考验。

    首先，季青必须完成组织上的任务，在避免大裁员的前提下盘活千江集团。

    其次，蔡锐华也知道千江集团内部是一滩烂泥，否则其他银行的十亿资金也不会直接沉没。但如果季青给千江集团的高层一网打尽，让组织派新领导接手烂摊子，银行就会失去其他公司的信任——哪有几家真正干净的企业？企业向银行求助，是希望银行能伸出援手，不是让银行把他们的董事长送入监狱。